告别穗园小区,我独自朝天河火车站走去。
两天的会议转眼间结束,北京来的客人今晚腾空飞去,来自本省二十一个地区的代表也将各归各位。走上热闹的大街,我又还原为独行客了。
象一个忙碌的邮差,既匆匆而来,又落荒而去。
都是多雨造的孹!因为当年下乡时留下的风湿腰疼此时又来作怪,原定会后再逗留两天的计划只好取消。我这样作决是稳重还是老化的缘故呵?这实在是一个多么充分又多么无奈的理由。
我只好发个短信向广州的老友抱歉:“今非昔比,再也不敢乱跑,今晚我要回家。”尽管对方在话机里嗷嗷乱叫。
步履蹒跚、老态龙钟,如何重温旧梦呵?
我擎着幼儿园的小雨伞、胸前挽着相机,有点鬼头鬼脑又不敢乱窜,小心翼翼地往记忆中的车站方向走去。
南国大都会广州,一年变三年变十年一大变。当年有点空旷的天河区又争先恐后拨起了高楼,过去唯我独尊的中信大厦已显得扭捏羞涩。我以前到广州时,曾以这幢高楼为标识辨别所处的方位,以免迷路。如今又无奈沦为有点慌里慌张的新客了。
正是黄昏时节,马路上行人匆匆,这是急于回家的下班族。树荫下出现弹吉他的街头艺术家,演出刚刚开场。
宿雨初收,晚霞似锦。广州城华灯初上,大道两旁的琼楼玉宇在灯光和夕晖交相辉映里剔透玲珑。匆匆回家的行人依旧匆匆,流浪的街头艺术家手拨琴弦,飞起悠扬的乐韵。
“朝霞染红珠江水,晨风微微百花美;嶄新大道似彩虹、园林婆娑多苍翠,南国大地春常在,岭南处处多娇媚。你好,美丽的花城,谁不把你贊美!”
这是三十年前的流行歌曲,歌唱家朱逢博的保留节目。真是莫名其妙,这支当年听来很振奋、很豪迈的歌,此时捎来的是一阵怅惘、一缕感伤。
三十年前我正年轻,刚刚从山里出来的年轻伙伴们相会广州,这是为了各散西东的聚会。这支团队各自分手时,突然出现有点骇人的一幕,一对始终相互暗恋的准恋人在众目睽睽的车站抱头痛哭。
三十年匆匆而过,在这个多雨的夏天,我孤身来到广州。当年豪情万丈的野小子如今两鬓染霜;年轻时的故事已变成尘封的黑白片子影影绰绰。
三十年来我无数次往返于梅州和广州,留下轻松的、疲惫的、高兴的和悲伤的记忆。
今晚,我又留下有点难于启齿的落荒而逃的记忆。
好空阔的车站大厅,简直是人斗四,疲惫的客人好心焦又好安静。然而,一旦验票上车的广播响起,他们将鲤鱼打挺,呼啸而去。
“梁园虽好,不是久恋之家。”聚而复散是人间的定理。奈何?!
广州,今夜我匆匆离去。他日重来,再邀老友登上小蛮腰、迎接天凉好个秋,开心摇一摇吧。